INTELLIGENT
SOPHISTICATED
桥是断肠桥,塔是伤心塔。
李碧华用周星驰式的无厘头语言作为开篇,却又将人引到了缠绵悱恻的故事情节中去。而“这是一个勾引的故事,是宋代传奇的荒唐真相”。
有那么一代人经历过赵雅芝版的《新白娘子传奇》。多年后徐克的《青蛇》多少颠覆了对这部中国版的“人鬼情未了”的印象。徐克的电影版就是改编自李碧华的这部《青蛇》。关于白蛇和青蛇的民间传说,这个曾沁湿无数青衫红袖的凄美爱情数度被搬上荧幕,每个时代里总不断有人在演绎它、颠覆它,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解构,或是重新塑造。“人说眼为情苗,心为欲种”。在这一场“勾引”的背后,情欲的出路究竟是什么?田沁鑫导演于是通过话剧的形式从人、佛、妖三界之间的情欲的纠缠再来解读这个神话传说。
李碧华许是极推崇张爱玲的那《红玫瑰与白玫瑰》,她说: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荒芜的命运。————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树顶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蛇,抬尽了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花。但她又接着说: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位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眼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这便又是她不同于张爱玲之处了。
法海对许仙说:“妖精要的是缠绵。 她要他把一生的精血都双手奉上。她控制了他的神魂身心。她一手提拔,一手兜托,他是她的。”“这是我拣的,我情愿的。”素贞却对小青道,“我情愿舍生救他一命,你,有吗?”许仙做了一世的无是无非的糊涂人,唯有小青才是那知恩知意的心中客,“我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得不到原谅。她要我走。整个世界都离我而去,流云一般,最后只剩下我。人人都走了,不,人人都在,我走了。——我突然极度的孤寂。也许世上本来没有我,是先有素贞,素贞把我种出来,她不要我,我便枯萎。”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世间的情,也都大抵如此。别问是劫是缘。
“人佛妖三界对于情欲的看法非常不一样,我只是把这‘不一样’呈现给大家。我把这三界表达出来,把过程演给大家看。我想也许就是这部《青蛇》的特别之处。”田沁鑫导演说。
白蛇成人遇到的第一个男人是许仙。而小青,遇到的是圣僧法海。她无视法海身上的袈裟,只看到一个男人,一个没办法像许仙与白蛇一样,和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在《青蛇》这部话剧里,许仙在药铺工作,上班摘下门板,发烧38摄氏度也不能请假。许仙在剧中有句台词:“我妈说你别指望男人会干什么,男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不会干,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干的宋朝男的,但我有艳福,在我对生活的一切还懵懵懂懂的时候,我撞见了美女。”许仙就是这样一个平凡老实的男人,傻得让人又爱又恨,但傻人有傻福。但电影版里那许仙 “轮廓澄明,眉目秀逸,眼中永远有迷茫的眷顾,不知投放在哪里好”。多少也是因这沈腰潘鬓的男子,拥有男人女人都想染指的美貌。书中也还说了:“他唯一的本事就是多情。” 倒是颇鄙夷的注解。把白素贞眼中的无价宝,批驳得龌龊无齿,一等下流。
至于法海,还是坚持他的佛教信仰,斩除妖魔也有他的道理。“他跟许仙不同,他没有凡人的感情。” 所以许仙是多情,法海乃是无情。电影中的的法海,背刺苍龙,手擎法杖,狂妄无情。他让爱情饱受羞辱,矜持扫地,所以他成了青蛇铭心刻骨而又决不肯吐露的秘密。不能撇清他也曾经有被爱情俘虏的一瞬,差点破了他的定力,坏了他的修行,于是恼羞成怒,心生报复。可是末了,小青杀了许仙,就在他眼前,他却终究没能下手收妖。他毕竟是个人,是有过血脉贲张一刻的男人。他唯一的一次软弱,是因为小青。
“只用大脑思考问题的话,那是只是的储备。如果用生命思考,就会得到精神的思索。”田沁鑫和李碧华一起探讨这部话剧究竟应该如何升华到更高的精神层面。这部话剧版《青蛇》正是为了激发观众站在尊重生命的角度、人之七情六欲的角度进行反思。故事的最后,白蛇与青蛇其实不只是纠缠于纯粹的情欲。李碧华和田沁鑫一样希望白蛇与青蛇的故事能从情欲中升华出去,让这出话剧对亲、疏、爱、憎,有着更独特的诠释。
比如,情欲的出路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