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LLIGENT
SOPHISTICATED
白先勇先生笔下出过许多让人过目不忘的女人,她们个个堪称经典,如玉卿嫂、朱青、金大班、蓝田玉钱夫人。而《谪仙记》中的李彤最具艺术特色,最具文化深意。
《谪仙记》为纽约客之一,1965年刊于《现代文学》,后收录在《纽约客》。1872年,由夏志清及白先生本人译成英文并收录在Twentieth-Century Chinese Stories。1982年,谢晋导演改编《谪仙记》拍成电影《最后的贵族》。
《谪仙记》中的“记”即记录一个身在国外遭遇历史、家族变故而失魂落魄、自我放逐的流浪式中国人的故事——李彤的故事。
故事是通过“我”的妻子黄慧芬展开的。多年过后,成为居家生活过日子的女人仍不能忘记她和她的朋友一行人的光彩夺目、辉煌不可复制的曾经,常常对“我”提起那些时候的风光。由这段历史慢慢牵引出李彤,她就是这故事里的“仙”。通过“我”的叙述,逐渐使这一段风光历史复原,使李彤的形象在一副重色彩的油墨画里明亮分离出来。
在这里,“我”是第三人称叙事视角,是“上帝俯视”中的“圣父期待”,同时,“我”是黄慧芬的丈夫,正是这种特殊的身份赋予了李彤对“我”独特的信任,使得“我”成为故事的鉴证者及参与者。作者为了让“我”更贴近李彤,作了叙述情节上的补充——“我”熟悉赌博且牌风如李彤一般嚣张,并且还有单独与李彤相处交谈的机会。但同时,与女友的闺蜜过于亲密,是否有暧昧的嫌疑呢,总的来讲未免有些牵强,情理上不完全说得过去。
让“我”这样一个人物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理性讲述,这种讲述不同上帝视角中的那种全知全能的全盘的冷静的表述和传达。而是一种局外人看戏的方式,或者说是客串角色参与剧中的方式,它不是全面的,但是是最可信的,它不是绝对理智的,它蕴含着讲述人的感情,也就是作者本人的感情。这种感情,是白先勇文中素有的,他内心中的悲悯情怀。它如一双关切爱怜的眼睛看着李彤——这个正如她名字一般散发着灰红色光芒(那是物质燃尽后所呈现的一种颜色)的女人。在故事的结尾——李彤跳湖自尽,这种情感得到最畅快的极致的抒发。
作品通过写重要事件及主要矛盾来刻画人物,推动故事的发展。文中正面描写的事件有:我和慧芬的婚礼、周大庆请宴、邓茂昌赌马、雷芷苓婚礼、慧芬请宴。从中都细致地表现出李彤的这种桀骜和孤傲,顽强和不屈。这些又以时间为推移,在空间中进行切换,让读者在一部蒙太奇式电影中了解了一支最孤傲的红玫,注视着她的凋谢。
在我和慧芬的婚礼上,这也是李彤第一次正面出场,她在人群中“着实美得惊人”,“扎得人眼睛发疼”,她“像一轮骤从海里跳出来的太阳”。她在招待会上传来插去,使“我”的那些单身男朋友好像从内心里不安起来。
作者采用古典小说传统的写作手法细致地描写了李彤的肖像,包括眼睛、头发、服饰、神态、动作,生动地展现了那个时候李彤的耀眼夺目,桀骜不驯,生命旺盛,还有独树一帜的不合群,她“好像把世人都要从她的眼睛里撵出去似的”。在这里作者隐喻了她不一样的命运。“英”“苏”“美”终会结婚生子老死,如此一生,唯独“中”不肯。
在后几次的事件中看到的李彤仍是红艳艳的,扎人的,居高不下的,心高气傲的,但是在这些尖锐的伤人的东西里,作者悄悄泄露着,李彤的内心的苦闷和凄然,及她与命运抗议的结局。那是苦苦挣扎后,陷入自我放纵的必然失败和凄凉收场。这也是白先生本人宿命论的写照,它在这个女人身上得到最复杂最深意的展示。
周大庆请宴追李彤,李彤在宴上的那种放纵在黄慧芬看来是在践踏他的自尊和爱心,但真正的是她在与命运搏击,是“一条受魔笛制住了的眼镜蛇”的战役。
她“仰起头,垂着眼,眉头皱起,身子急切的左右摆动”,“飘带上那朵蝴蝶兰被她抖落,像一团紫绣球似的滚到地上,遭她踩得稀烂”。她一杯接一杯地喝Manhattan,她有些醉了,步子都不稳了,“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好像烧得发黑了一般”。在赌马场上她不听邓茂昌劝告,她要不任何劝告和指点,她专走冷门,最终她输了。她那么孤独,身边从没固定的男友,会不断搬家换工作,和“英美苏”少不了斗嘴,总是受到攻击和不少讥讽。那时她还是不服输的,她从不认为自己会输。但是她开始烦躁,疲乏,困倦,摇摇欲坠,难以自已。
她送掉了她最珍贵的东西——母亲留与她的嫁妆——宝石戒指,她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未完,请关注其二篇)